虎胆
■王钰凯 陈 萌
今年年初，西部战区陆军举办第二届练兵备战“十大先锋”颁奖典礼。接到领奖通知时，刘近正在高原驻训。作为雪枫特战旅一名营长，他非常纠结——入冬以来，驻训地气候愈发恶劣，独自下山领奖心里着实不踏实，这也是他最近总在梦里惊醒的原因。
“你代表的不仅是自己，更是整个雪枫旅，早去早回。”旅长安慰他。
一
“有请‘十大先锋’刘近上台领奖……”随着主持人的话语，身着礼服、肩披绶带的刘近踏上红地毯。他们授予刘近的颁奖主题词是“虎胆”。
在战友们眼里，刘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半年前，刘近带领一支特战小队执行陌生地域的侦察任务。深夜，看不到月亮与繁星，海拔5000多米的高原一片漆黑。他们戴着头盔夜视仪摸索着前进。寒风、黑夜、缺氧，在这生命禁区，恐怖的气息悄然而至。
突然，一个黑影从镜头里闪过。
“有狼！”一名队员叫出了声。
“上刺刀！”刘近发出信号。
大家纷纷掏出军刺，顺着枪口装上。队员们将身子压低，静静地观察。时间一点点流逝，高原狼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们，顺着山脊跑了。
更危险的一次，刘近和队员们要穿越一片雷场，中间仅有半米宽的小路。几乎没有犹豫，刘近带着队员们就穿了过去。
“营长，你不怕吗？”有队员问。
“怕，但对特种兵来说，坚决完成任务永远是第一条。”刘近回答。
这样的胆魄，早在4年前就被他展现得淋漓尽致。
2017年，中国陆军赴巴基斯坦参加“团队精神”国际竞赛。来自雪枫旅的8名参赛队员与巴基斯坦、土耳其等6个国家代表队同场竞技，角逐金牌。
中国队队长正是刘近。比赛第二天夜晚，队伍路过一道断崖。在竞赛方给出的路线中，其他道路都有“敌人”封锁，这道断崖是未经勘测的必经之路。夜色中，断崖深不可测。深40米还是50米？下面是沼泽还是荆棘？全不知情。让刘近担心的还有近乎垂直的悬崖，下去之后再想爬上来就很难了。
“任务必须完成！”刘近决定继续前行。队员们滑到崖底，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原始森林。参天大树紧密相接，树冠将月光完全挡住。赛事规定不能使用手电。
树根连着树根，藤条相互缠绕，队员们只能拿砍刀将阻碍一点点劈开。雨林中闷热无比，队员们顾不得被树枝刮伤，都把衣服脱了下来。不远处有类似野兽的声响传来，恐惧驱使着几名队员将手伸向腰间的手榴弹。
路在哪里？方向在哪里？能不能走出去？焦虑笼罩着整个队伍。刘近把队员围拢在一起，当着队员的面，一字一句地说：“我们现在代表着中国，要么一块死在这里，要么一起杀出一条血路，绝对不能给国家丢人！”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队员们的决心被激发出来，他们用强大的意志对抗着恐惧和疲惫。当月光终于从树冠缝隙中隐约漏下来的时候，刘近发现每名队员身上都被藤条划得血淋淋的，但身上装具一样都没少。
丛林不过3公里长，最难行的路段也只有500多米，但他们却穿越了4个小时。
比赛结束后，主办方教练员透露：所有参赛队中，只有中国队和熟悉地形的巴基斯坦队走出了丛林。
二
别看刘近黑黑瘦瘦，一笑，牙还挺白。在雪枫旅，刘近的名声很响，人称“魔头”。官兵们对他半是惧怕，半是敬畏。
10年前，雪枫旅第一次组织“魔鬼周”集训，刘近是首批教练员之一。
一年一次的“天狼集训”是最好的磨刀石。每名官兵都以加入这支集训队为荣，而能够从中脱颖而出获得“天狼猛士”或“天狼勇士”勋章，则是荣耀中的荣耀。
集训前半段，刘近和其他教练员会倾尽毕生所学，采取各种方式全面提升队员们的体能和战斗技能，而集训最后的“魔鬼周”训练，则是对队员综合素质的一次全面考验。这时队员面对的敌人，便是化身“魔鬼”的教练员。
冷酷无情的刘近会拖着爬不动的队员往前走，会将从冰水里钻出的队员按回水中，会在食物匮乏时突然收缴所有补给……抗寒冷、抗疲劳、抗焦虑、抗饥饿，这些需要队员们达到的目标，都需要“魔鬼”来折腾。
所有训练课目，教练员们都会亲自体验，以确保安全可行。他们明白，当身体达到极限时，可以利用强大的意志突破极限，从而在战场上战胜敌人。
“心狠手辣，绝对不会手软”“训练场上，非常严厉”“思路很广，摸不透他”……参加过“魔鬼周”的队员这样评价刘近。
当“恶人”这么久，让刘近意外的是队员们还是很亲近他。他们会说：“营长，我们就是冲着你来的，就是想被你虐一虐。”
不熟悉的人都认为刘近的心肠一定是极硬的。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此严苛，只是因为战场远比训练场更残酷。
三
雪枫旅驻扎在祖国西北方。他们上高原、过雪山、穿沙漠，西北大地到处都有他们的脚印。
在战友们眼中，近乎全能的刘近是个硬汉，但他也有自己的软肋——一下海训练就晕眩。
那年刘近已晋升为副营长。在集训期间，他既当队长又当队员。他下决心，先做最刻苦的那个人。只有自己做到了，才能要求别人。
当刘近得知自己被教练员分进平均水平较高、训练量稍低的A组后，主动申请去B组。每次训练，刘近都会比别人多在海里泡一会儿。晚上休息后，他就带着队员在屋里练。脸盆装满水练换气，借来橡皮舟在地上练操舟。
第一次10公里长游考核，队员们压力很大，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来。“只要我不放弃，大家都不准放弃！只要我能游完，大家就必须游完！”刘近说。
接近终点时，队员李博星发现刘近的动作突然变形，他判断队长应该是腿抽筋了。但刘近并没有说话，坚持游到了终点。
低调与张扬，这两种对立的性格都能在刘近身上找到。
“在日常生活管理上，他十分低调，让干啥就干啥，属于很听话的兵。但一走上训练场，他就变了，是那种不服输的人。”刘近当兵时的班长陈明回忆说。
多年的特种兵经历在刘近身上留下许多痕迹，仅腿上就有10处伤疤。这些伤疤见证了刘近从“菜鸟”到特种兵的艰辛。有一次刘近骑着摩托车飞出去后，车子撞上他的右腿，又推着他滑出好几米。他想，“糟了，后续的考核完了。”
那是多年前上级组织的岗位练兵比武。庆幸的是，刘近只是受皮外伤。他忍着疼痛继续比武……
刘近获得了第一枚三等功奖章。比武前他曾想过，自己要有一张喜报。
刘近参军前，看到地方政府来村里给军属送喜报，每家每户都传着看，他感觉特别光荣。因自己没考上大学，刘近觉得愧对父母。参军的前一晚，他向父亲保证：不干出一番事业，绝不回来！
多年过去了，他依然清晰地记得父亲眼中的泪花，以及那句简单质朴的话：到部队好好干，等你好消息。
没想到仅仅一年，刘近就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他的立功喜报被送到村里，接着是第二份，第三份……入伍18年，刘近已拥有奖牌40枚。
刘近特别喜欢一句话：如果不翻过那一座座山，就看不到更美的风景。在战场上除了自己要有股拼劲儿，更要有股狠劲儿，带领战友们一起拼。
现在的刘近，又有了新的目标：部队培养了我，我要回报部队，培养更多的人，要做一个能装很多把好刀的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