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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中的灯火丨难忘长征路上那支音乐队

来源:中国军网-解放军报 作者:陈靖 发布:2021-01-29 07:1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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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长征路上那支音乐队

■陈 靖

峥嵘岁月(中国画)邬 江作

开始长征后,红二方面军宣传队分为三个分队:一分队多随同前卫部队行动,二分队多随同后卫部队行动;三分队是出发时随同前卫,中途停留下来,组织“鼓动棚”,算是真正专业的文艺组织,被大家称为“红二方面军音乐队”。

这支音乐队由多少人组成?又有一些什么乐器?回答是:基本人数是3个——向黑樱、我和陈杰(当时陈杰是红二方面军《战斗报》的编辑兼刻写,参加演奏是他的“副业”),主要乐器6件——二胡两把、口琴两只、月琴和笛子各1件。我们又被大家称为“三骨干”乐队。

长征中所演奏的乐曲,基本上都是传统乐曲和民歌民谣。当时颇受红军指战员欢迎的乐曲有:《梅花三弄》《苏武牧羊》《孟姜女》《小放牛》《绣荷包》和由向黑樱从上海带来的《丁香山》《太湖景》《探亲家》等。不过,我们在演奏中是不受原来乐曲的限制和束缚的。《苏武牧羊》可以被奏成轻快跳跃的轻音乐,《梅花三弄》变成了气氛激昂的进行曲。总之,我们会随着当时当地的客观情况而变化着它们的基调。例如,部队在黔东冲破敌人的重重封锁,巧妙摆脱比红军多五六倍的敌人时,我们就将《梅花三弄》演奏为轻松愉快的行军小调。而在强渡乌江战斗间隙,我们又将其演奏为万马奔腾的进行曲。演奏时,那些临时参加进来的“业余”演奏家们,有的吹口哨,有的吹树叶或树皮,有的吹木梳(用香烟纸蒙在梳子上边哼边吹),还有的敲打着瓷碗,好不热闹。红军进入深邃幽长的乌蒙山中,进行1000多里的大回旋转移战时,部队最爱听我们演奏轻松明快的《绣荷包》和活泼跳跃的《太湖景》。

我们这支“三骨干”乐队,在长征路上是不断吸收新血液的。一路上,有十五六人参加过这个乐队。可是到了陕北,仅仅我们3个人(陈杰、向黑樱和我)活了下来,其他同志都长眠在长征路上了。其中有一对李氏兄弟,他俩是在云南昆明附近参军的,哥哥李云平,弟弟李云安,一个会吹笛子,一个会弹月琴。17岁的李云安在第3次过雪山时,用尽毕生的力气为战士们演奏了两支曲子后,倒在了雪坑里;哥哥李云平是刚历尽艰辛走出草地,就在哈达铺停止了心跳。

乐队的活动,除了演奏,还有唱歌。那时候的歌,绝大部分是旧曲填新词,如《工农做主人》《射击军纪歌》《三大纪律》和《十问十答》等。《十问十答》歌,是运用《小放牛》的调填词的,内容最为宽广,从一问“共产党宣言谁起草”、二问“十月革命谁创造”、三问“中国共产党生于何时”、四问“南昌暴动谁领导”……一直问到苏区各次反“围剿”,唱到“西征(即长征)决心不动摇”。

还有一种歌词,是战士们自发创作的。在行军途中,战士们利用山歌民谣的曲调即兴编唱,起到娱乐作用。编唱这种歌,出身在南方,特别是湘西、黔东和赣南的战士们,最得心应手,只需要很短时间,一连串新编歌词就“装进”现成的曲子里。例如,“江西老表同志哥,请你过来应山歌,今天行军没得事,恭恭敬敬向你学”“不打鼓来不敲锣,都坐下来凑山歌。一班开头领个先,二班三班紧接着”“走了一山又一山,湘北一拐到四川,才在贵州歇个脚,眼睛一眨到云南”“谁家伢子在夸口,平路当作高山走,前面这座大雪山,爬到顶头再吹牛”……这类唱法,可以一连唱几个晚会、唱几天、甚至几个月,战士们一有机会就接着编唱下去。我们在“鼓动棚”中唱歌,有时遇到熟悉的战士,也让他们来上几首。不要以为“大老粗”“土包子”就笨嘴拙舌,战士们编起山歌民谣来,可是唱得那“长江乌江水倒流”“大山小山全低头”。

我们在“鼓动棚”的另一项工作,是编写鼓动标语、鼓动诗歌。一般都是即兴之作,把它们写在纸上或门板上,让战友们在棚前喝水停留的片刻,得到一种鼓舞或享受。因为战士们不喜欢生硬口号,喜欢有调有韵、生动活泼、短小精干的词儿,于是一种类似民歌、民谣的鼓动诗歌就产生了。比如二军团在贵阳以西抢渡鸭池河时,我们宣传队就在几分钟内,编写出了这样8句诗:“远看一根索,近看鸭池河。敌人拼命堵,老子硬要过。要过要过这就过,李觉(国民党军江防师长)送行蛮不错。你在对岸站岗哨,我在这里洗个脚。”在诗的侧下方,我们还画上了漫画:红军和白军隔河相望,白军垂头丧气,红军洗脚欢笑。

还有长征路上的戏剧,也值得一提。在贵州的黔西、大定、毕节三县时,部队“扩红”任务出现了一个奇迹——20多天时间里,扩大红军5千多人,差不多相当于二、六军团长征开始时总数的四分之一。在这期间,戏剧发挥了不可忽视的作用。有一个名叫《我当红军去》的4场话剧,在长征中可算得宣传队的“保留节目”。我们每到一地,都少不了要演它。在黔西、大定、毕节期间,这部剧特别受群众欢迎,连很多不懂汉语的少数民族群众看了,也连连拍手说好。这个看似“下里巴人”的小戏,不仅对贵州人民拥护长征、参加红军有着现实意义,而且对中国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愿意当红军,也是一个有力的说明。

除此外,宣传队还经常演出几个小活报戏和小话剧,如《北上抗日》《打到南京去》和《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等。这其中,有一种叫“飞行演出”的宣传形式,令我印象深刻。在部队长时间强行军、官兵得不到休息而极为疲劳的情况下,我们就进行这种形式的演出。如在乌蒙山中同追围敌人展开历时1个月、行程1000多里的大回旋战斗时,我们宣传队就只能选择渡口边、半山腰或山隘路口等地,抢时间进行十几分钟一场的活报剧表演。我记得,当时我们在一个叫野马川的地方演出时,战斗突然打响了。宣传队同战斗部队在一个山头上一起作战,掩护山下部队安全行军。两个多小时里,上有飞机炸、下有大炮轰,向黑樱的胡琴被炸飞了,我的月琴被打成两半,另一个同志的左手被打断了……战斗结束,大伙儿从硝烟和泥土里爬起来,包扎好伤口,稍作休息后,就继续为部队演出。

(根据作者回忆文章整理,有删减,原文刊于《中国人民解放军文艺史料选编·红军时期》)

作者简介:陈靖(1918-2002),军旅作家、戏剧家,1934年参加红军。战争年代曾在战斗剧社、工农剧团、人民剧社等从事音乐、舞蹈、戏剧工作。

责任编辑:刘秋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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