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蒙古第一机械集团高级工程师滕虹——
铸造坦克的巾帼“女匠”
■张文曜 杨元超 马 晓
“国际军事比赛-2020”中国参赛队参加“坦克两项”项目单车赛。新华社发
前不久,“国际军事比赛-2020”落下帷幕。今年比赛中,我军参赛队员驾驶国产96B型坦克,一路疾驰顺利通过涉水场、土岭、车辙桥等障碍,在射击环节打出24个目标全部命中的好成绩。数十吨重的坦克风驰电掣、百步穿杨的画面,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
然而,很多人并不知道,此次代表中国参赛的国产96B型坦克,自动装弹机尾舱导轨、传动系统保护盖和负重轮轮毂的铸造,均出自一位女铸造师之手。
现代坦克上的一个个关键铸件,就像人体的关节,把坦克各个部分紧紧地连接在一起,使其能够承受自身压力和外部冲击。滕虹就是铸造坦克“关节”的那位匠人。
冶铁淬火,砺剑铸盾。她以女性特有的细腻严谨,将一个个钢铁铸件从图纸变为现实,在军工铸造领域开拓出一片天地。
“我们造的是大国重器,工艺标准差一点都不行”
初识滕虹,很难将这位戴着眼镜、说话轻声细语的“弱女子”与高大威猛的战车联系在一起。实际上,不仅是坦克,经她设计完成的高精密铸件,还应用在战机、导弹等尖端武器上。
今年7月下旬,第四届“天阳杯”全国卓越铸造工程师名单揭晓,滕虹是全国11名顶尖铸造人才中仅有的2名女性之一。
名单公布那天,滕虹像往常一样,早上第一个来到办公室。电脑开机后,她一手比对图纸尺寸,一手拖动鼠标调整参数——只见红色的“钢液”慢慢充满型腔,不一会儿,一个铸件“脱壳”而出。
“铸造可不是点击鼠标这么简单,定工艺、做模型、试浇、划线……这些步骤背后有数不清的小工序,如果遇到特殊的铸件,砂也要自己选。”说起铸造,滕虹如数家珍。
设计师和铸造师,二者是什么关系?
滕虹作了形象比喻——做一个茶缸,设计师是把茶缸的形状比例画出来,此时茶缸还“躺”在图纸上;铸造师则要把平面图纸变成立体的生产方案,确定壁厚、内外壁间隔、浇铸工艺等指标,还得把关生产流程,确保工艺合格。
在内蒙古第一机械集团,凡是熟悉滕虹的人,都知道她的绰号是“现场技术员”。虽然已是高级工程师,但不管是试制模型,还是生产铸件,滕虹都会守在一线,把好质量关。
5年前,滕虹领衔的某项目,是一个组合铸件,工艺要求非常高。其中,套箍类铸件属于典型的厚大类铸件,金属液凝固过程中难以实现顺序凝固,补缩困难;支臂类铸件整体壁厚1.2厘米,金属液冷却速度快、充型困难,极易造成铸件裂纹和变形。
经过前期攻关,除支臂类铸件轻微变形,且数值在标准范围内,其他铸件也已完成。然而,滕虹紧盯这个缺陷不放手,通过软件模拟分析,寻找轻微变形问题的真正原因。
距离交付的时间越来越近。有人提出,反正已经符合工艺要求,不妨先交付再说。
“我们造的是大国重器,工艺标准差一点都不行。”滕虹下定决心研究解决办法,带领技术人员开展集智攻关,探索出多种方法。
经过15天模型试制,她们成功解决了该型装备的铸造难题。
“把手中图纸变成一流铸件,是工匠精神的价值体现”
复杂型腔超细、超深孔铸钢件,是从事铸造工作以来,滕虹面对的最严峻的挑战之一。
从铸造学来讲,坦克履带的铸造离不开砂,砂的质量优劣决定了坦克的机动性和可靠性。
研制第一步,要从选择砂芯开始。起初,高端铸钢产品细长油道用的是油砂,容易出现断芯、烧结和清砂困难等问题。
为了寻找合适的砂芯,滕虹问专家、访前辈,跑遍了周边的供砂单位,掌握了第一手资料。
砂芯源找到了,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测量各项参数。为了收集准确数据,滕虹找到内蒙古科技大学,专门研制出一款数据采集设备,根据实际测算的信息建立数据库,为后续研发同类产品提供了准确的数据支持。
经过无数次的对比、研究和试验,她和研发团队终于找到了一种创新性解决方案。这不仅填补了我国铸造技术的一项空白,还解决了高端装备变速箱关键铸件铸造成型的难题。
梦想的花朵,唯有辛勤浇灌才能绚丽绽放;幸福的阶梯,必须用奋斗搭建才能登上顶峰。
从青年时代起,滕虹就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技校毕业,滕虹的第一份工作是电工,但她不甘心一辈子只做电工,于是边工作、边学习、边提高。
一个偶然机会,她被调到技术室从事铸造工艺加工工作。在老师傅武玉平眼里,滕虹是一个“爱琢磨事”的人。她常常追着老技术员问个不停,别人不愿意干的工作她总是抢着干。
一次,单位接到某型坦克综合传动系统外壳的铸造任务。这是一种构造复杂的整体铸件,重量大、油道多、耐热要求高。
传统的铸造方式难以成型。当时没有计算机画图软件,要在图板上一笔笔地画出来,不少人知难而退。
“再难也要攻克它。”滕虹主动请缨,连续十几天奋战一线,提前3天画完工装图。经过反复试验,她最终确定了3根芯子交叉组合固定加工的方法,如期把铸件安装在坦克上。
从事铸造工作30多年来,滕虹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铸造装甲战车上。问及匠人的价值是什么?滕虹回答说:“把手中图纸变成一流铸件,是工匠精神的价值体现。”
“搞武器装备的,没有好坏,只有成败”
滕虹很认可《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里的一句话,人的一生只有一次,你不可能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过完,再挑选其中最完美的那条路。
“搞武器装备的,没有好坏,只有成败。”滕虹时常告诫自己,“我们制造的不仅仅是模具和金属铸件,更是组成大国重器的‘螺丝钉’。”
在滕虹办公桌上,放着一件只有手指大小的微雕工艺品——一艘古代帆船。这是一位同事出差带给她的礼物。用放大镜看,船舱内雕梁画栋,人物间推杯换盏,刻画得惟妙惟肖。
在滕虹看来,这是匠人匠心的体现。军工铸造对工艺的要求比微雕还要严格,既要沉下心来精雕细琢,把工艺练到极致,还要瞄准高精尖技术,让铸造的科技含量越来越高。
一年夏天,滕虹接到了某型导弹战斗部舱壳体的铸造任务。该铸件尺寸超长,现有浇铸设备无法有效加工;壁厚超薄,结构工艺性差,铸造成型难度大;技术指标超高,要对铸件进行3种方式的探伤检测,不能有裂纹、冷隔和穿透性缺陷。除了这“三超”之外,工时只有短短2个月。
试制刚刚开始,滕虹便遭遇“下马威”。由于铸件尺寸过长、工装有限,她无法像往常一样“站着”,只能“躺着”加工,4个冒口之间产生巨大的拉应力,导致铸件中部出现明显裂纹。研制工作陷入瓶颈,铸造师们一筹莫展。
一天深夜,刚要下班的滕虹打开手机,一条国内某企业用3D打印技术解决制造难题的新闻映入眼帘。
“能不能3D打印砂芯?”滕虹决心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炎炎夏日,她在各个部门之间来回穿梭,协调购买设备,组织技术力量,研究3D打印技术。
由于设备运用不熟练,起初3D打印的砂芯并不符合标准。滕虹带领技术人员认真记录数据,仔细复盘试制过程,多次召开技术分析会,终于制造出合格的铸件。
随后,他们趁热打铁,摸索出系统的3D打印铸造工艺设计方法和工艺参数,并提炼总结出3D打印特种钢铸钢件成型的工艺规范。
“只要敢尝试,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已过天命之年的滕虹,正带领团队攻坚克难,向着服务强军实践的下一个高地攀登。
(作者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