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全军特种部队骨干集训已经接近尾声,朱科所在的第77集团军某特种作战旅被誉为“西南猎豹”,第一阶段排名第5,第二阶段排名第2。如今,剩余的考核课目已经不多,这次徒手一万米是硬仗中的硬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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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豹出击
■胡建峰 丁 涛
一
2018年,海南,三亚。
“呵,这当特种兵还真要有‘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的本事。”想想前几天还在西藏赏月,今天却又在三亚中流击水,连长朱科自有一番感慨。
刚随单位在海拔4200米完成备勤驻训任务的朱科,还没有完全适应三亚一月份突如其来的寒冷,他的小腿不自觉地打颤。他瞪大眼睛试图寻找远处隐于波浪之中的浮漂。
那浮漂就是这次徒手一万米游泳的终点。可那浮漂在一万米之外,如何能够望到?
这次全军特种部队骨干集训已经接近尾声,朱科所在的第77集团军某特种作战旅被誉为“西南猎豹”,第一阶段排名第5,第二阶段排名第2。如今,剩余的考核课目已经不多,这次徒手一万米是硬仗中的硬仗。
“这次考核恐怕不太轻松。”朱科用力地搓了搓僵硬的肌肉,试图让自己暖和起来。他知道,即将面临的是一场很大的考验,心中不由得兴奋起来。
这种兴奋不是第一次出现了。2014年“黑豹集训”,朱科每天都要背着和自己体重一样重的装备,跋山涉水地行军100多公里,途中穿插山地障碍、牵引横越、武装泅渡。每天训练开始前,他都会用针仔细地挑破脚上的每一个水泡,然后用绷带紧紧地把脚包起来。每天累到精疲力竭,第二天又开始新的征程,那是一种挑战自我带来的兴奋感。
从那时候起,朱科就开始很认真地享受每一次超越极限的快感。
“今天,鉴于天气恶劣,天冷逆流,本次考核决定不计个人成绩,以单位整体完成率评定考核结果。”考官站在台上,向所有参赛者宣布考核规则修改。
“呵,考单位完成率么?”朱科的眼神扫过站在身边的队员,突然发现杜程脸上的颜色和胸口截然不同,胸口是透亮的白,脸是乌亮的黑。这黑色是汗水和烈日的记号,作为领队,朱科心中泛起隐隐的心疼。
集训以来,这支“西南猎豹”小分队带给他太多感动。他摸过熊攀的手,那双握枪的手就像是钢锉。老茧破,新茧生,新茧换老茧,摸起来是扎心的疼。一次张学成的小臂被冲锋舟划开了一道口子,血顺着迷彩服流下,可他始终没吭一声。罗成春更像一个斗士,不服输的情绪是会感染人的,累的时候看看他,浑身就充满了劲儿。
考官站上评审席,示意发号员开始比赛,朱科的思绪从远处收回。一声号响,来自全军特种部队的300余名集训队员鱼跃入海,“猎豹”同时出击。
大海仿佛一场深蓝的梦。
二
1984年,老山。
4月30日,老山战役已经打了3天。隆隆炮火之下,土地露出累累伤疤。
“还能不能再往上运一次?”某部第16团11连连长低声地问。他不忍心抬头看自己的战士们,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两日两夜不曾合眼,每天在近60度的高山陡坡上往返90多公里,为前线战士运送物资。火里走,刀上滚,他们的体能已达极限,身上伤痕累累。
连长拿起望远镜,前线的战士们又开始了战斗。那些顽强的战士嘶吼着冲上去,有的人无声地倒下来。
“走吧,跟我来!再运几箱弹药上去,救几个人回来。”连长音调不高,但足以鼓荡人心……
4年之后,在原成都军区特种侦察大队授旗仪式上,回忆起这段日子,原成都军区情报部的朱德明处长依然心潮澎湃。
国歌声响起,朱处长的思绪飘回那个雨夜。当时老山战役已经结束,朱处长怀抱文件夹,叩响了来前线调研的原总参情报部熊光楷部长的房门。“首长,在这次老山轮战中,从各个军区抽组的侦察大队表现极为出色。可这场仗打完,他们就要解散归建了。”熊部长眉头一蹙。“首长,您看有没有可能固定下来,每个战区都有一支这样的部队?”部长猛地抬起头,“你们这个想法很好,赶快抓紧时间论证!”
仪仗礼兵擎军旗齐步上前,平行转体,立定,抱枪,举旗。朱处长知道,在那个“百万大裁军”的年代,编制十分有限,可总部决定挤出员额,在原成都军区组建第一支特种部队,这是何等魄力,又对这支部队寄予了何等期望。
“今天,可能会被记入史册。中国人民解放军建立了第一支成建制的特种部队。”朱处长目光炯炯,站得笔直。
目睹这一幕,某部第16团11连连长胸中激荡着豪情,他自豪于他的英雄连队能在收复老山一战中连续战斗4天5夜,与子弹赛跑,与死神较量,并且坚信,未来没有任何困难可以阻挡这支年轻的特种兵部队。
“向军旗敬礼!”口令声雄壮有力,连长笔直地抬起右手,挺于帽檐。军旗猎猎,战神怒吼,“西南猎豹”从此出击。
三
2008年,四川省,阿坝州理县古尔沟。
深夜,暴雨如注。“难道就到此止步了么?”特种大队大队长苏杰知道,自己身后的车队绝无可能通过前方的塌方,整个特种大队被拦在了古尔沟。
5月12日晚上9点,从接到集团军救灾命令的那一刻起,特种大队就立马整理物资,开赴灾区。这支刚从藏区维稳战场上回来的部队,还没有得到片刻喘息,就立马奔赴汶川震中。从营区到古尔沟300多公里的路程上,所有官兵保持着一种不约而同的沉默。一路走来,房屋倾倒,地层开裂,山体塌方,受灾群众流离失所。
大队长走下车子,推开司机递过来的雨衣。长龙一般的车队里探出一个个脑袋,苏杰知道,这些年轻人的脸上写着期待和焦急,他们在等着自己发出下一个命令。
“所有驾驶员原地待命,待道路抢通后再向前开进。其余人员带着干粮和救援物资,跟着我,我们徒步进汶川!”大队长发出这个命令后长舒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个命令是有很大风险的,留下的车队可能久久不能赶来,徒步的队伍也不知道前面会发生什么,不可控的因素太多。
“可这才是特种兵应该有的样子!”苏杰阔步走进暴雨之中。
这不是震后苏杰发出的第一个命令,也不是他第一次步行走出塌方地域。把时间的转盘拨回5月12日14时28分04秒,大队长苏杰正带领部分人员在成都执行任务。地震发生的那一刻,风云色变,山崩地裂,苏杰一行被塌方困在了映秀镇。一样的场景,一样的命令,苏杰命令驾驶员廖峰等人留在原地组织当地人员开展自救互救,自己则率其余人员和部分群众徒步走出塌方路段。
这是老特种兵才能做出的决断。
90公里,14个小时,雨、泥、连根拔起的树、开裂的地,永不止步的特种兵。饥饿混杂着疲惫,意志强撑着脚步,20年特战精神赓续,“猎豹”出击震区。
“看,那是汶川么?”“是的,那是汶川。”
四
2018年,海南,三亚。
“那个浮漂,就是终点了吧。”对于游到精疲力竭的朱科,终点就是希望,而青春就是向着希望不懈地奔跑。
朱科喜欢政委赵喜业说过的一句话:“梦想与现实总会有距离,而青春就是能够缩短这段距离的链接,容不得片刻的等待和彷徨。”而此刻,梦想与现实的距离,就是他和浮漂的距离,要拼尽青春的力量一搏。
1月份的海水像针一样刺骨,机械式的拨水、蹬腿、划臂,小腿在抽筋的边缘坚持。朱科感觉自己就像是《老人与海》中的圣地亚哥,撑着一叶扁舟,与大海搏斗,与风浪搏斗。
可风浪不是唯一的竞争者,朱科能感觉到,不远处有水浪激起,那是另一支参赛队伍拨开的水浪。朱科有意识地减慢了速度,示意跟在后面的兄弟换上去开浪,自己游在最后补充一下体力。突然间,他发现原本设计的倒三角阵形,已经因为队员们的体力不支走了样,尤其是跟在最后的杜程,已经落后了前一名一个身位。
帮一把?有心无力。怎么办?朱科想起了副旅长黎登贵。
黎登贵是特种兵的传奇。2013年,哈萨克斯坦组织“金鹰-2013”国际特种兵比武,哈军情报部部长必然诺夫上将竖起大拇指,称赞这个36岁的特种兵是“不老的神话”!可传奇的一面是众所周知的荣誉,而另一面却是鲜为人知的艰难。这个顽强的“猎豹人”6次与死神擦肩而过,身上伤痕累累。2009年,他的后脚跟被诊断出骨刺,他不甘心接受今后再也不能跑步的命运,于是每天坚持跑十公里,用特种兵的毅力向病魔开战。当医生再次看到训练场上生龙活虎的黎登贵时,不禁惊呼这是医学史上的奇迹。
“奇迹么?不,这是特种兵。”朱科嘴角微微上扬,特种兵三个字已成为他心中力量的源泉。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只有敢担重任、敢斗强敌、敢战极限、敢创奇迹的特种兵。
朱科游到了杜程的身边,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腰,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接着他径自游到了杜程的前方。他相信,不服输的劲儿刻在了特种兵的骨子里,所以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够了。毕竟这是一支被誉为“西南猎豹”的部队,一支从老山走出来的部队,是曾经被军委寄予厚望的全军第一支特战部队,是一支在汶川地震、藏区维稳、边境备勤驻训中久经磨砺的部队。特种精神锤炼特种人,特种部队锻造特战魂。
“今年是建旅30周年,就让我们以优异成绩向特战旅的生日献礼吧。”朱科展开双臂,劈波斩浪,向目标冲刺。
30岁正是而立之年,只要战斗的号令响起,猎豹人时刻准备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