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富文:西沙的故事写不完

来源:军事记者作者:郭富文责任编辑:高飞
2016-04-10 10:44

1995年我在西沙住了半年多,就为了写这部书,原名为《红树林》。

我是在一个极其偶然的机会认识红树林的。1995年3月12日的《羊城晚报》第二版刊登了一篇通讯《救救深圳红树林》。编者桉写道:

与深圳市区的繁华喧闹形成对照,深圳湾畔的红树林则一片原始恬静的自然之美。这片面际广达数千亩的特殊植被群落早已引起国际国内环保人士的高度重视。然而,近几年来,深圳的某些部门为了眼前的经济利益,对这片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大肆破坏。红树林与海潮的细语正在变成痛苦的呻吟!

在这篇通讯的压题照片位置上还缕刻着这样一段文字:

一位中学生说:红树林很美,我们连一片叶子都舍不很摘,怎么会有人忍心去砍呢?

看到这里,我不仅怦然心动。红树林是生长在海岸边具有极高环保价值和观赏价值的特殊自然资源,被誉为与人类共荣共存的“海上绿色长城”,但居然有人肆意戕害,这不仅让人痛心,更让人深思。也就在这时,这部小就的框架便隐隐地浮现出来了。

几天后,我乘船到特呈岛去寻访红树林。特呈岛与高楼大厦吊塔林立巨轮穿梭机器轰鸣的湛江港隔海相望,这里则处处呈现出恬静之美。蓝天白云,绿荫如盖,阡陌纵横,炊烟袅袅,古朴的风情,善良的渔民。我骑车穿越小岛来到尽头,那里便是一望无垠的红树林。一位热情的渔民告诉我,这里的红树林足有千亩以上,沿海岸绵延数里,栖息着上百种鸟类,红树林与他们的生存生活息息相关,保护红树林已列入村规民约。望着这片浩浩荡荡的红树林,我真的没有勇气去摘下一个叶片了。

红树林之美,使我情不自禁联想到那些守卫在万里海疆的水兵们,他们长年累月驻守在高山海岛,默默地奉献着青春年华,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孤独寂寞,他们的生存环境、生活条件是个什么样子呢?他们的内心世界又是如何呢?人们又是怎样地关注他们呢?现在已经不是再喊“理解万岁”的年代了,他们创造出了如同红树林一样美的风景,他们理应得到社会的承认和保护。

于是,我上了西沙。

我在三亚的大东海招待所里等了一个星期的船,使我有时间思考了这部小说的主题,人物的轮廓也渐渐清晰起来。五月中旬,补给船因机械故障又两次改期,当补给船终于启航时,小说也随之开了头。

二十个小时的航程,我用整个身心体验着航渡中的分分秒秒。船到西沙时,我的笔记本上记满了各种各样的感觉。我原来打算去西沙的东岛生活一段时间,亲身感受一下人与自然共荣共存的和谐气氛。东岛不仅有原始的热带森林,又是国家鸟类自然保护区,与我构思小说中的环境较为接近。西沙水警区的领导告诉我,要了解西沙还是去永乐群岛,那里环境比较艰苦,也最能体现西沙人的特征。于是,我在第二天就搭乘炮艇去了琛航岛。

琛航岛是1974年西沙海战中我守岛部队同入侵者激战过的地方,岛上的烈士纪念碑铭刻着十八位勇士的名字。墓碑前面摆放着的花圈已被风雨剥落。我一时拿不出什么东西来祭奠英灵,只有焚烧了几张随身携带的餐巾纸。随后,我便在这个只有0.44平方公里的小岛上住了下来,这一住,便是一个半月。这期间,每天就是吃饭、睡觉、聊天、游泳,脑袋如同一个空空如也的竹蓝子,装什么漏什么。也就在这时,我才对西沙和西沙人有了些认识。

第二次上西沙是在三个月之后,这一次抱定去写作的。我这人有个毛病,写作时喜欢折腾自己,吃苦才心里踏实,住在宾馆或招待所就写不出东西来,因为我总得考虑着每天写出来的字抵不抵开支的费用,当然还有一个能不能找到写作感觉的问题,在西沙的氛围里写西沙,就免去了强迫自己进入写作意境的问题。

我住在石岛,这个只有0.06平方公里的小岛遍地是珊瑚石和鸟糞化石,绿色植被的覆盖率是西沙各岛最低的。我在岛上找到一座废弃多年的平房,门窗早已被台风吹掉,只是房屋的框架尚好,在房子不远处有一池清水,是雨季从房顶流下来的。在西沙能单独享用一池清水,已是再奢侈不过的了。当然,写作还要有个最基本的条件。水警区派人来钉上了门窗,送来了床铺、桌子,接通了电,并安排我在附近的观通站吃饭。观通站的伙食算是好的,每星期能吃上一、两次蔬菜,偶尔还有鱼吃。

石岛四面环海,三面涛声,最大的特点就是风大浪高。平时,岛上总有六、七级风,门前几簇低矮的灌木丛被风吹得歪歪扭扭,那涛声根本就没有什么节奏,听起来同高寒地带一个汽车团清晨用几千只喷灯烤发动机的声音没有什么两样,单调而 人。我在那里住了两个多月,经历了三次台风,每次台风袭来之时,天昏地暗,云飞涛裂,狂风裹着暴雨和沙石如乱箭齐射,大有把小岛摧垮之势,使人难以想象这片弹丸之地自它形成之后的千万年间经历了多少苦难。一次,台风吹掉了门,整座房了都有一种摇摇欲坠之感,我只有用桌子把门顶住,歇斯底里地喊叫着:“别刮了!别刮了!”我知道喊也没用,但总是给自己壮壮胆,甚至还能迸出一些灵感的火花来。

西沙终归是个写作的好去处,我住的那个地方没有广播,没有电视,没有报纸,也没有电话,基本上与世隔绝,这就减少了不少干扰。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光着身子到外面的水池边打桶水劈头一淋,顿时一身轻松,偶尔写出一段得意之作,竟也高兴得在屋里转三圈。写累了就坐在门口的石头上抽支烟,看看海,倒也逍遥自在。每天早晚各一次环岛一周既散了步说不定还能捡来一些“泊来品”考证考证。石岛的官兵对我很关照,他们话语不多憨厚朴实,每天执勤训练种菜娱乐,生活过得平平淡淡却实实在在,岛上唯有那只叫作“丰田”的德国牧羊犬一直视我为“非法岛民”,每次见面不是它追我,就是我追它,这是唯一能使人刺激的事情。

我不知道《天净沙》能不能为读者们所接受,但我在写作上是用了心的,也感觉并不难读。唯物主义讲形式和内容的统一,任何形式都是为内容服务的,语言和技巧只是一种表现内容的手段而已。追求人与人的相互理解,人与社会的协调发展,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从而达到“天人和一”的境界只是一种愿望而已。

轻触这里,加载下一页